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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上卷】

洛煦,大燕第一鐵血宰相洛肅然的兒子。

洛肅然,以嚴法治國聞名,大燕皇朝第十二任君主尚且年幼,他奉先帝之命,代持朝政,不過三次寒暑,他已掃蕩政敵、裁撤冗官,使大燕國力到達前所未有的巔峰。

但,這都只是外人所見而已,對大燕的小皇帝來說,洛肅然只是個必須除去的隱患,功高震主,即使他自己沒有反叛之心,其他人未必不會將他推到那個位置上,到時候黃袍加身,情勢就不是洛肅然一人所能控制的了。

大燕帝國這任皇帝,年僅七歲便即位,他並非太后親生,而是一個才人的兒子,但先帝諸子皆昏懦不堪,臨終前,洛肅然力薦七皇子藺肖宇為帝,才在先帝咽氣之前,匆匆擬定即位聖旨,但這一切,除了已經仙逝的皇帝和洛肅然之外,便再無人知曉……對了,還有那個當時躲在屏風後頭偷聽的洛煦而已。

時光匆匆,藺肖宇從那個小小的娃子,長成了青澀的少年,來去十個春秋,其中的苦,是常人無法理解的。

在宮中,他的母妃因為品級太低,即使兒子成了皇帝,也不能被封為太后,只能做低一等的太妃。而原本的皇后,她的親生兒子未能即位,讓她對藺肖宇母子恨之入骨,不能去找當今聖上出氣,她便把所有的過錯怪到太妃身上,對她動輒訓斥,即使在下人面前也毫不顧忌

藺肖宇多次要替他的母妃解圍,都被洛肅然阻止了,洛肅然說:「朝政才是聖上需要操心的事,後宮女人的紛爭,她們可以自己解決。」

因此,無依無靠的藺肖宇,只能看著她的母妃日漸憔悴,卻束手無策。他暗中發誓,有一日,一定要將太后和洛肅然給碎屍萬斷!

殿試剛過,藺肖宇在乾元殿看摺子,內務總管魏普賢匆匆走了進來,在他的耳邊道:「皇上,今年殿試的狀元、榜眼、探花,都在殿外侯著了。」

聞言,藺肖宇抬起頭,今年的殿試如以往一樣,都是由洛肅然主考,他沒有接觸半分,因此今天他才會第一次見到這些考生。

「傳。」藺肖宇沉聲道。

隨著魏普賢尖細的聲音響起,三個身穿儀服的青年走了進來,朝藺肖宇跪行大禮,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」

「平身。」藺肖宇道。

「謝皇上。」那三人站起身,低頭斂目,不敢直視龍顏。

藺肖宇接過魏普賢遞來的摺子,上頭寫著那三人的名字、籍貫和基本資料。

「陸青,江蘇人,年二十七?沒想到陸卿已經年屆而立了。」藺肖宇笑道,那笑裡沒有半分揶揄和嘲諷,只是單純的笑容,緩和了原本緊繃的氣氛。

藺肖宇看著眼前大氣都不敢出的三人,表面不動聲色,眼裡卻將他們的每一個小動作都看了下去。

「衛慕夏,京城人,衛卿是衛大學士之子,難怪年方十九便能考上榜眼,青出於藍啊!」

「謝皇上金口玉言。」衛慕夏聽了藺肖宇的話,趕緊跪下謝恩。

藺肖宇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,果然有儒生迂腐之氣,眼中的鄙視清晰可見,但那三個低著頭的人,就沒那麼好運氣看見了。

藺肖宇翻著手中的奏摺,問:「魏普賢,這三人可有安排官職?」

「回皇上的話,還沒呢!洛丞相說要呈請皇上御言。」

藺肖宇沒有說話,只是冷冷的看著魏普賢,魏普賢被他盯著,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獵物一般,嚇的無法動彈。

半晌,藺肖宇冷冷一笑,道:「魏青雖得狀元,但你母親年事已高,朕特派你為江蘇巡撫,好回鄉侍母,待你母親百年之後,再回京述職。」

「臣接旨,謝主隆恩。」

「衛慕夏,年紀輕輕便才華洋溢,朕特拔擢你為吏部侍郎,望你克盡己職。」

「臣接旨,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」

話說到這裡,藺肖宇頓了一下,他看著站在最邊邊,不發一語的人,臉上的表情越發陰沉,他道:「洛卿是洛丞相的獨子吧?」

「回皇上的話,微臣正是。」洛煦微微拱手,舉止進退有度,不卑不亢。

藺肖宇的臉色更難看了,他一手摸著大拇指上的扳指,笑道:「以洛卿的才能,不該只得區區探花,這狀元之位,本也當得。」

「皇上過譽了,草民僅此微力而已。」

「既然這樣,那洛卿就留在朕的身邊好好學習,否則,便是負了洛丞相的盛名。」藺肖宇道。

此話一出,陸青和衛慕夏的臉色微變,驚訝洛煦如此敏感的身分,竟然會讓皇帝親自帶在身邊,看來朝堂之上,對於皇帝和丞相水火不容的傳言,應該也只是謠傳而已。

而洛煦本人則是依舊從容,早在進宮之前,洛肅然就已跟他吩咐過,此次考取功名,定會遭到藺肖宇的報復。

洛肅然語重心長的交代洛煦,進宮之後,一切以自保為重,在這前提之下,還要他多關心藺肖宇,畢竟他也不想自己當年竭盡全力保護的小皇子,變得與他兵戎相見。

藺肖宇揮退左右,獨留洛煦一人,他站起身,走到洛煦面前,向前一步,那人便退一步,直到洛煦的背撞上書架,才僵持下來。

「洛卿很怕朕?」藺肖宇帶著笑,問道。

洛煦的頭更低了,他回道:「臣不敢觸犯皇上龍體,請皇上恕罪。」

藺肖宇冷冷一笑,一把捏住洛煦的下巴,逼他和他對視,「洛卿長的十分清秀,想必甚得大家閨秀的愛慕吧?」

「皇上請自重。」洛煦不敢反抗,只是斂下眸子,淡淡說道。

藺肖宇冷哼一聲,甩開洛煦被捏紅的下巴,轉身走回書桌,低聲喚道:「魏普賢。」

魏普賢匆匆從門外走了進來,躬身道:「奴才在。」

「洛太傅見朕神色不佳,憂心朕夜不安枕,特別請旨要宿於朕的寢宮前,為感念臣子一番心意,特賜西疆寒玉床,置於寢宮門前。」藺肖宇道。

聞言,就連跟在藺肖宇身邊好幾年的魏普賢也傻了眼,雖然已是初春,但大燕地處北方,天氣寒冷,夜晚更是猶如冬日,再加上這寒玉床,身子骨再硬朗的人都受不了啊。

「皇上,這……

「立刻去辦!」

「奴才遵旨。」魏普賢哪敢違抗藺肖宇的旨意,只好趕緊去籌辦東西。

魏普賢走後,藺肖宇又埋首奏摺之中,絲毫不理會還站在面前的洛煦。洛煦也不出聲,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,讓人幾乎要忘了他的存在。

兩個時辰之後,藺肖宇終於處理完奏摺,抬起頭,才發現洛煦還站在哪兒,他冷冷一笑,道:「洛卿,替朕泡壺龍井。」

「是。」洛煦輕應了聲,艱難的移動已經發麻的雙腳,勉強走出殿外。

半晌,他端著新泡好的龍井回來,將茶杯舉至藺肖宇身側,道:「皇上請用茶。」

藺肖宇轉過頭來,手背輕輕碰到杯面,一不小心燙了手,他反射一揮,整杯滾燙的茶水灑在洛煦身上,他還在他膝上踢了一腳,洛煦吃痛跌坐在地。

「來人!」藺肖宇怒道。

魏普賢立刻快步走了進來,看見地上一片狼藉,也不禁一愣。

「將洛煦拉出殿外罰跪,沒有朕的旨意不許起來!」

「皇上,洛大人他身上……

「放肆!」

「奴才不敢。」魏普賢沒有辦法,只能叫兩名侍衛將洛煦拉了出去。

藺肖宇冷冷一笑,看著完好無暇的手背,喃喃道:「洛肅然,你自己將兒子推到我的手裡,就不要怪我讓你洛家無後。」

洛煦跪在乾元殿前,堅硬的石板讓他的膝蓋感覺不適,身上被茶水潑到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疼。春日的太陽微熱,風也出奇的大,他咬著牙堅持著,背脊直挺,沒有一絲鬆懈。

藺肖宇在乾元殿用過晚膳,又批了些摺子後,才在魏普賢的提醒下,要回永泰宮就寢,他一踏出殿門,就看見中午被他罰跪的洛煦還跪在哪兒。

他冷冷一笑,道:「魏普賢,讓洛太傅起來,他還得去給朕守門。」

話一說完,藺肖宇大步離開乾元殿。

洛煦被人攙扶著走到永泰宮,玉床被放在寢殿門外,雖仍是在永泰宮內,但還是不比溫暖的內殿,況且,藺肖宇還以天熱氣悶為由,命人將外殿所有窗子打開,夜風吹進殿內,更增添了許多寒氣。

洛煦慢慢的躺上寒玉床,冰冷的溫度讓他凍的直哆嗦,但皮膚上的刺痛卻緩解了些,他有些慶倖今天那杯茶正好灑在他身上,否則這刺骨一夜,該如何度過?

隔日洛煦早早就起了,站在長廊上曬太陽,曬去一身寒氣。

片刻,魏普賢匆匆走來,道:「洛大人,皇上請您過去。」洛煦點點頭,跟著魏普賢走進寢殿。

寢殿內,藺肖宇只著寢衣坐在龍床上,看見洛煦進來,便道:「替朕更衣。」

洛煦輕蹙眉頭,卻也沒說什麼,只是乖順的上前捧起龍袍,替藺肖宇穿上。

藺肖宇見洛煦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,心中的怒火無處發洩,他看著替他綁著腰帶,有些無措的洛煦,冷冷一笑,一把將他推開,力氣之大,讓洛煦直接撞上龍袍袍架,連帶四周的東西翻倒一地。

「哼!沒用的廢物!」藺肖宇看見洛煦狼狽的樣子,心中那口氣就紓解了些。

洛煦抿著唇,撐起身子,將被花瓶碎片劃破的手掌藏在寬大袍袖之下,他靜靜的站著,等待藺肖宇下一次的刁難。

藺肖宇看他乖順的樣子,頓時沒了捉弄他的興致,匆匆讓魏普賢服侍他穿好龍袍,前往乾元殿。

早朝時,藺肖宇一直以為洛肅然會為他將洛煦留在宮中一事而有意見,沒想到直至退朝,洛肅然都沒有提起此事。

藺肖宇心中的懷疑更深了,他甚至能夠確定,洛煦會進宮,根本就是洛肅然設的圈套。想到這裡,他心中怒火更甚,決定要好好反將他們一軍。

隔日,藺肖宇便宣佈了個驚天動地的消息,他要納妃,而且納的還是當朝丞相的兒子-洛煦。

藺肖宇坐在寶座上,滿意的看著洛肅然吃驚的神情,在大燕,迎娶男妻本不是什麼大事,但是當朝天子迎娶丞相之子,可就是不能再大的大事了。

這件事,就因為藺肖宇的堅持和洛肅然不發意見而定了下來。三天后,洛煦被封了妃,連封號都沒有,直接就叫洛妃,更不用期盼藺肖宇會下令舉辦封妃儀式,一切根本是簡略到了極點,甚至洛煦都還繼續睡在藺肖宇寢殿外的寒玉床上。

這一切,除了藺肖宇要給洛煦的羞辱外,其餘的什麼都沒有,沒有疼惜、沒有愛意,更沒有兩人長相廝守的承諾。

洛煦不在意這些,只是在面對藺肖宇時,心口深處不免刺痛,他愛了十年的人,卻將他視做仇敵,欲除之而後快,不惜用各種方式傷害他。

但他不怨藺肖宇,他知道是洛肅然早年的鐵血手腕,在那個年幼的孩子身上扎了根,無能為力的無奈,全數轉換成對他們父子的恨,他只能極力忍耐。

剛過端午,外邦使節來訪,皇帝設宴,直至明月高掛才結束。藺肖宇坐著龍輦回到永泰宮,洛煦站在殿前,見藺肖宇搖搖晃晃的下了轎,連忙過去扶著他,藺肖宇出奇的乖順,任洛煦扶著走回寢殿。

躺在床上,藺肖宇由著洛煦替他更衣,只穿了單衣的他看著眼前的人,朦朧間,彷彿那人不再是洛煦,而是一個面貌姣好的美人。

藺肖宇趁洛煦不備,一把將他壓在身下,洛煦嚇的忘了反抗,等反應過來,全身已經被他扒了精光。

「皇皇上,您醒醒!」洛煦用盡全力反抗,卻敵不過從小練武的藺肖宇。

藺肖宇邊親吻著洛煦細嫩的頸脖,迷迷糊糊的說:「美人,朕讓你嘗嘗欲仙欲死的滋味,看我們大燕男人的雄風。」

藺肖宇的話,讓洛煦愣在原地,他想起今晚來訪的使節有獻上一個西域美人,想必藺肖宇是將他誤認為是那進獻的美人了。

洛煦閉上眼,沉聲道:「陛下,臣是洛煦。」

誰知,藺肖宇聽了他的話,竟然說:「別跟朕提那個賤人!要不是要不是朕還沒扳倒洛肅然,朕朕才不想留那個賤人在身邊!」

「陛下就這麼討厭洛煦嗎?」

「哼!何止討厭,朕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……不,還是丟到軍營當軍妓,朕就是要看他痛不欲生!」藺肖宇得意的說道。

洛煦怔怔的看著藺肖宇,心口痛的他幾乎無法呼吸,一滴淚滑過臉頰,他閉上眼,下身傳來撕裂的劇痛,他緊咬著唇,不發出一點聲音,藺肖宇的分身整個擠進他的後穴,流下鮮紅的血。

撕裂的傷口被反覆拉扯,藺肖宇毫不猶豫的挺動身子,想得到更多快感,洛煦痛的幾乎快昏了過去,他死死的絞著錦被,承受那人的折磨。

藺肖宇在洛煦體內洩了兩次,才睡了過去,洛煦強撐著疼痛的身體,將藺肖宇身上清理乾淨,換了被子,他知道,也許今晚對藺肖宇來說,會是個極大的恥辱,所以他會湮滅一切痕跡,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

收拾好一切後,洛煦又將自己清理乾淨,長袍剛好蓋過他身上點點瘀痕,他舒了口氣,躺在那冰冷的玉床上,慢慢入睡。

隔日,藺肖宇醒來,便喊了洛煦進來替他更衣,洛煦的臉色蒼白,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,但是藺肖宇也發現他不對勁,卻依舊對他頤指氣使,處處刁難。

待藺肖宇上朝之後,洛煦敵不過疲倦,又窩回床上,寒玉床的寒氣和他體內的熱輪流折磨著他,他只能將自己縮成一團,這樣似乎就能好一些。

藺肖宇下朝之後,直接到了御書房批摺子,這兩日使節來朝,他簡直忙的不可開交,根本沒心思去理會洛煦在幹嘛。

三日後,使節回邦,藺肖宇才想起很久沒有為難洛煦了,心中立刻想了一計,便叫魏普賢將洛煦帶來御書房。

洛煦迷迷糊糊的走到御書房,他已經燒了三天,怕藺肖宇察覺有異,不敢輕易驚動御醫,只能自己熬著。

他站在藺肖宇面前,只聽見他說:「愛妃,前幾日朕聽使節說道,外邦都會將重要的文書抄錄備份,朕覺此舉甚好,聽聞愛妃寫的一手好字,不知愛妃肯不肯替朕解憂?」

洛煦只是淡淡一笑,道:「臣,在所不辭。」

藺肖宇令人搬來桌椅和一摞一摞的摺子,堆在一旁,洛煦提筆沾墨,慢慢抄寫起來。

兩人良久無話,藺肖宇偶爾抬頭看向洛煦,恬靜的側臉,讓人感覺莫名心安,藺肖宇自嘲的笑了笑,他知道,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,誰叫洛煦生在洛家,而他生於皇家。

洛煦就這樣滴水不進的抄了四個時辰,才終於將那堆摺子抄完,他放下筆,揉著酸麻的肩膀,還沒多作休息,就聽見藺肖宇說:「既然抄完了,就來服侍朕用膳。」

洛煦這才驚覺,已經到了晚膳的時間,他起身站在藺肖宇身旁,替他布菜,油膩的肉味讓他直反胃,卻只能強壓下來。

藺肖宇看著洛煦越加蒼白的臉色,以為是自己整到他了,便開心的想著下一個整洛煦的方法。

時光匆匆,三個月過去,洛煦因為身子一直沒調養好,人越來越憔悴。有一天洛肅然進宮看見了,才急忙請了太醫替洛煦把脈。

「陳太醫,怎麼樣了?」洛肅然問。

陳太醫搖搖頭,道:「真是太不小心了!洛妃娘娘已有三個月的身孕,底子卻如此差,要是不再好好調養身子,恐怕有滑胎之虞。」

洛煦聽見陳太醫的話,臉色瞬間煞白,他顫抖的說:「我是男人啊!」

「娘娘莫慌,咱們大燕王朝的人體質特殊,有些男人亦可受孕,娘娘應該就是那類人了。」

陳太醫的話猶如當頭棒喝,洛煦面無表情的低著頭,洛肅然看見他的樣子,便道:「陳太醫,此事萬萬不可驚動聖上,否則你一家十三口的性命,老夫不敢保證。」

陳太醫聽見洛肅然的話,簡直嚇壞了,連忙稱是,洛肅然將人打發離開,對上洛煦的眼眸,他說:「這個孩子不能讓皇上知道,這樣你們父子才可能有一線生機。」

聞言,洛煦點點頭,他怎會不知道藺肖宇對他有多恨之入骨,讓那個人知道他的肚子裡有他們的孩子?那後果,他想都不敢想。為了不讓藺肖宇知道自己懷孕的事,洛煦的生活還是跟往常一樣,不要說補身子,不要被那人折磨就是萬幸了。

入秋後萬物肥美,藺肖宇決定要去秋獵,帶了一些親信,便浩浩蕩蕩的到了南方圍場。洛煦自然隨侍在側。畢竟是出門在外,所以藺肖宇不得不跟洛煦睡一個帳篷,藺肖宇讓洛煦睡在地上,只給他一條簡單的被子。

夜晚,洛煦睡不著,坐在地上看著藺肖宇的睡顏,他不自覺的摸著自己只有微微隆起的肚子。他在想,他是不是沒資格得到幸福?所以上天讓他受盡折磨,既然如此,為什麼又要給他這個孩子,讓他和那人有了一個密不可分的牽連。他搖搖頭,苦笑了一下,他知道自己在藺肖宇身邊的時間不多了,等孩子出生,甚至等月份大一點,他就必須離開,他得保護他們的孩子。

隔日,藺肖宇磨拳擦掌的和幾個王公大臣出發狩獵,洛煦則是待在營地等他回來,直到下午,他們一行人帶回豐厚的獵物。

藺肖宇走到洛煦面前,將手裡一隻雪白的兔子丟到洛煦懷裡,「送你。」他彆扭的說。

洛煦的臉上第一次揚起一抹驚訝的微笑,藺肖宇怔怔的看著洛煦的笑容,他從不知道,這人竟然可以笑的如此好看。

當晚宴會,洛煦堅持抱著那只兔子赴宴,他坐在藺肖宇身側,注意力全在小巧的兔子上。藺肖宇時不時的瞄向他,看著他開心的笑容,竟覺得兩人這樣也不錯。突然,洛煦感覺兔子全身蹦緊,他警戒的抬頭,說時遲那時快,就在此時,一群黑衣人倏地出現,現場一片混亂,殺伐聲不斷,御林軍沖了進來,一下就將刺客制伏。誰知,竟然有個刺客潛伏樹上,一見行刺失敗,立刻拉滿弓箭,朝藺肖宇射去。

藺肖宇聽著御林軍統領回報狀況,等發現那只箭,已閃避不及,他欲舉劍硬擋,誰知,下一秒竟被人緊緊抱住。

咻———,箭竟射中洛煦,穿過他的胸口。

「洛煦!」藺肖宇一聲驚呼,抱起他墜落的身子,跑回營帳大喊:「御醫!快宣御醫!」

洛煦被放在藺肖宇的狐氅大床上,藺肖宇扶著他的身體,小心翼翼不碰到他的傷口,鮮血汩汩湧出,將雪白的狐毛染紅。

「洛煦!你醒醒!不能睡!醒醒!」藺肖宇拍打著懷裡人的臉頰,想保持他的意識。

洛煦聽見藺肖宇的聲音,緩緩睜開眼,他凝視著那個人,他看的出他在著急,為他著急,那瞬間,他只心酸的想哭。

「皇上。」陳太醫趕了過來,一看到洛煦的樣子,臉色劇變,連忙道:「請皇上用內力護住娘娘心脈。」

話一說完,他就跟隨後趕來的太醫們,七手八腳的拔除洛煦胸口的箭,洛煦面色死白,連一絲呻吟也沒有,要不是胸膛還有微微起伏,就像是個死人。

「他怎麼樣!?」藺肖宇急忙問道,語氣是他從未有過的擔心。

陳太醫只是搖搖頭,道:「皇上,娘娘這一箭本沒傷到要害,只是只是娘娘身體被寒氣入侵的太過嚴重,平時看似無事,一旦受傷,寒氣便會襲擊心脈。」

「朕已用內力護住他的心脈!」藺肖宇連忙道。

陳太醫嘆了口氣,說:「本是如此沒錯,只是娘娘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,這些日子娘娘的身體承受兩個人的生命,又沒有善加調養,落了大虧,老臣回天乏術,請皇上珍惜與娘娘最後這段時間。」

「身孕……他什麼時候?」藺肖宇顫抖著問道。

「老臣曾無意間聽見洛丞相和娘娘的對話,彷佛是使節來朝那一日。」說完,陳太醫一行人便退了出去。

藺肖宇抱著洛煦,他見洛煦慢慢睜開眼,看著他,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,「七殿下,煦兒很想你。」

輕輕一句話,猶如一記悶雷,擊中藺肖宇,他想起登基前,那個成天跟在他身後的小男孩,天真的笑容,總是靜靜陪伴著他。

「朕……」藺肖宇想說些什麼,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洛煦抬起手,摸著藺肖宇的臉龐,道:「我多想你永遠只是七殿下,可是,爹說你若不登基,便會被太后除去,我只能眼睜睜的,看你坐上那冰冷的寶座,對不起,煦兒沒能陪伴你。」

那一刻,藺肖宇只想笑,笑自己的荒唐,笑自己的無知,原來十年來變的人就只有他自己。

「我好高興有了你的孩子,可我好怕你一怒之下會殺了他,你是那麼恨我,一定不能接受這個污點,可是……他是我們的孩子,存在我的……身體裡,我多希望能親眼…看看他……」洛煦的手無力墜落,整個人癱在藺肖宇懷裡。

藺肖宇看著洛煦,早已淚流滿面,「煦兒,你醒醒,醒醒啊!你看我們的孩子還在,他還在你的肚子裡,你醒醒……我求你!你醒醒啊!」

那一夜,整個營地響徹藺肖宇的悲鳴。

那一夜,他找的了自己心愛的人,同時,也永遠失去了他。

 

 

【下卷】

康和十一年元月,皇帝親政,勵精圖治。同年八月,丞相洛肅然告老還鄉,釋放手中百萬兵權。

又是一季秋風斜雨,藺肖宇站在永泰宮前,凝視著宮門前蕭瑟的瓊木。他的眼裡,滿是那人淡雅溫潤的身影,彷佛只要一轉身,就能見他站在自己身後,從未離開。

「煦兒,朕想你了,你何時歸來?」藺肖宇喃喃的說,語氣無奈懇求,終喚不回那個人。

「皇上,別著涼了。」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,披風披上了藺肖宇的肩。

藺肖宇轉頭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人,沈懷煦,今年殿試探花,清秀的樣貌和洛煦有七分神似,就連名字……懷煦,懷煦,懷念洛煦。

藺肖宇第一眼見到他,便欽點了他為探花,並封為太傅,一切都和當年一樣。

「皇上,喜歡蕭瑟秋日?」沈懷煦問道。

藺肖宇點點頭,伸手撫上他的臉龐,輕聲的問:「煦兒,你愛朕嗎?」

沈懷煦淡淡一笑,點了頭,沒有害羞窘迫,還是那樣從容優雅。藺肖宇緊緊將他抱在懷裡,曾經失去的,彷佛又再回到他的身邊。

是夜,藺肖宇拉著沈懷煦進到寢宮裡,將他壓在龍床上,細細的親吻著他身上每一寸肌膚,溫柔的挺進他的身體裡,慢慢抽插,瘋狂撞擊,怎樣都要不夠這個人,直到將他做昏了過去,才停下來。

他將昏睡過去的沈懷煦抱起,替他清理身子,將人兒擁在懷裡入睡。以前他沒做到的,現在他補償似的寵愛著沈懷煦。

沈懷煦窩在藺肖宇懷裡,雖然身子疲倦,卻還沒有睡意,只是閉著眼,卻聽見藺肖宇喃喃的說:「煦兒…煦兒……」

沈懷煦正要答話,就被藺肖宇抱的更緊,聽到他說:「都是朕的錯,是朕害死了你,還有我們的孩子,煦兒,你不原諒朕嗎?朕好想你。」

沈懷煦怔怔的聽著藺肖宇一番話,聰明如他,怎會不知道自己已莫名其妙做了替身。他苦澀的笑了,窩在藺肖宇懷裡的身子不敢亂動,他假裝自己睡著,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……

親政之後,藺肖宇變得更加忙碌,沈懷煦平時沒事就會在宮中閒逛,或是直接窩在永泰宮看書。

這一日,他站在書架前,看著已經被他看遍了的藏書,正懊惱著要如何是好,就看見在書架一角,有個極不起眼的卷軸,他伸手拉出卷軸,攤開一看。

上頭是一個穿著儀服的男子,題頭寫著:洛妃 煦

沈懷煦愣在原地,隨即笑了出來,「沒想到我們長的這麼像,洛煦,我很羡慕你,你有皇上全部的愛,而我只是他補償你的寄託罷了。」

沈懷煦將卷軸卷好,放回原處,他進到寢宮,坐在龍床上,那是他們多次纏綿的地方。

現在他才知道,原來那人平時喊的「煦兒」,從來沒有一次是在喊他。

沈懷煦伸手撫上自己的肚子,他淒然的笑了,「聽聞洛妃曾經懷有一子。呵,洛煦,我這一生終究得活在你的影子底下嗎?」

他的手掌下,是一個鮮活的生命,那微弱的心跳,從手心傳到沈懷煦的心裡。

夜幕低垂,藺肖宇回到寢宮,卻發現沈懷煦早早睡下了,他坐到床沿,親吻他的額頭,床上的人慢慢睜開眼,「皇上。」

「煦兒,繼續睡吧!」藺肖宇溫柔道。

沈懷煦搖搖頭,他坐起身,握住藺肖宇的手,說:「皇上,臣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。」

此話一出,藺肖宇僵在原地,他看著沈懷煦,表情從痛苦、懊悔,漸漸變成疼惜,他抱住沈懷煦,聲音有些顫抖,「煦兒,我的煦兒,謝謝你,謝謝你替朕懷上這個孩子。」

沈懷煦被藺肖宇擁著,他閉上眼,一道水光滑落臉頰,他低聲的說:「皇上,臣懇請不入後宮,我是男人,不願如女人一樣。」

藺肖宇的身體,因為沈懷煦的話微微顫抖,他答應了沈懷煦的要求。

沈懷煦淒然一笑,他不禁想,是藺肖宇想補償當年給洛煦帶來的羞辱,還是他終於和洛煦不一樣了?

沈懷煦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,他幾乎足步不出永泰宮,每天在裡頭看書、寫字。有一天,他畫著山居圖,藺肖宇開心的走了進來,跟他說:「煦兒,朕想好我們孩兒的名字了,就叫藺司洛,你說好不好?」

聞言,沈懷煦的畫筆頓了一下,宣紙上立刻多了一塊墨漬,他順手將那墨漬畫成淩空翱翔的老鷹,才道:「皇上取的名字,都好。」

藺肖宇開心的抱著沈懷煦,在他耳邊說著孩子出生後的事,初為人父的喜悅,是騙不了人的。

沈懷煦聽著藺肖宇的話,他覺得自己的心,已經痛到麻木,血早已滴乾,卻還是飛蛾撲火似的愛著藺肖宇。

到了臨盆這一日,沈懷煦在產殿內拼了命的用力,藺肖宇則是在產殿外急的團團轉,三個時辰過去了,孩子卻還沒生下來。

太醫匆匆走出產房,跪在藺肖宇面前道:「皇上,胎兒的胎位不正,大人恐怕難產,敢問皇上,屆時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。」

「朕要你兩個都保住!」藺肖宇怒道。

誰知太醫絲毫不懼他的怒火,堅持要藺肖宇做出抉擇。藺肖宇坐在椅上,他伸手揉著眉心,拳頭緊握,又再放開,他道:「無論如何,保住孩子。」

「臣遵旨。」太醫回到產殿,繼續替沈懷煦接生。

藺肖宇皺著眉,有些頹然的癱在椅子上,他一直都知道沈懷煦不是洛煦,他分的清楚,卻難以割捨。

如今面臨生死交關,他在想,與其留著沈懷煦擾亂他的心思,不如留下孩子,至少,他可以當那個孩子是他和洛煦的孩子。

沈懷煦在產殿內,將藺肖宇和太醫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,他突然覺得好累,但是孩子是無辜的啊!他聽從太醫的話,一陣一陣用力,終於,一聲響徹宮闈的哭聲傳來。

「恭喜大人,是位小皇子。」太醫將孩子抱到沈懷煦面前,沈懷煦看著孩子的樣貌,怕是以後會長的更像洛煦吧!

「老臣立刻將小皇子抱去給皇上看看。」

沈懷煦點點頭,就在太醫離開後,他的下身突然鮮紅一片,他知道,自己撐不住了。這時,一旁的產婆發現,連忙去通報太醫,說沈懷煦血崩。

太醫焦急的要回產殿內急救,卻被藺肖宇一把喊住,「等等。」

「皇上!?」

「陳太醫去歇息吧!」

「皇上!沈大人命在旦夕啊!」

「朕知道,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,讓他安心的去吧!」

沈懷煦在殿內聽著藺肖宇的話,他笑了,「皇上,您的心裡始終只有洛煦一人,但臣……是真心愛您的……您知道嗎……

殿內,沈懷煦咽下最後一口氣。

殿外,藺肖宇抱著孩子走出產殿。

這個決定,讓藺肖宇失去這一生第二個深愛他的人,也讓他失去了得到愛的權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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